"乌鸦?"

炎客环顾四周,没有一只鸟的影子。电线杆歪歪扭扭地矗立着,从远处的丘陵地带延伸至村落中,小广告和私线沆瀣一气,胡乱盘旋而上。

"不,那是当地语言。"

夕阳暗淡无光,斜穿过漆黑的电线之间,电线杆的影子却被诡异地拉长,直直拖向西边的海面。他抬头,天上没有一朵云彩,再怎么眯起眼,都只有无际的宝石蓝。

"Astaga。"送葬人声音沙哑,还是咳嗽着坚持解释道,"意为'上天啊'。"

炎客反而不觉得口干舌燥,可能因为走了太久,喉咙已然麻木。他把仅剩最后一点水的水壶解下来递给送葬人,视线所及是犹豫的天使和他背后焦渴的整片土地。砂拉越本不应该干旱,这苛刻的灾难显得太过古怪,到了令人生疑的地步。往年这个季节总是有台风,为排水而建的粗陋管渠满是裂痕,棚屋里的贫民揣着蒲扇,眼里是绝望又狂热的光。只有飞虫在这境况下依旧自得,绕着生者转来转去,像微缩的秃鹫。

一只具有真正的鸟的躯体的东西降落在高耸的电线杆上。

乌鸦歪着头打量外乡人,脚爪紧扣着边缘,一双豆似的黑眼珠子追着他们不放。

这该死的光。

炎客抹了一把脸,把高饱和的宝石蓝驱逐出脑海。

"砰——啷...啷..."

他猝然睁开眼,想去找那落到水泥马路上的水壶,却发现自己完好地躺着,只有心脏在狂跳。炎客深呼吸几次,慢慢坐起来,缠着橙色缎带的太刀就倚在角落里,无言地传递一种生的实感。

...下场不太好。

那是很久以前他用于讥讽博士决定的自嘲,现在他又默念一遍,下场不太好。

送葬人的死相实在难看。他死于缺水,尸体还被埋在层叠的沙地底下,几乎脱了形,像一具骷髅。温彻斯特和水壶不知被沙尘暴带向了哪里,或许只能寄希望于百年后的探险家。

这次炎客没有参与行动,也没有亲眼见证死亡。一切都如一场幻梦,黑翅膀的萨科塔似乎没有存在过,再也没人提起他。

砂拉越。

他确信自己从未去过那片荒诞的岛屿,送葬人死亡的地点也离东洋相距甚远。他沉默地思考着,在窗台的盆栽之后,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。

乌鸦歪着头打量他,交替着脚跳来跳去。玻璃窗开了一条缝,这灾厄之鸟的叫声就从中透进来。

"嘎——"

"嘎————"

就像是...

"Astaga。"

送葬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了,尾音加重拖长,听上去着实滑稽。

Astaga——

Asta——ga——

As——ta——ga——

正如群鸦环绕他的一生。